谢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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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数以百计的
贝壳中间,我寻找
我那枚贝壳似的纽扣

【叶蓝】等闲(中.875)

我留。

许博远在讨论组里敲出两字,抿一抿嘴按下回车发了出去。

春易老立刻发来一个问号,许博远心知这不是质问,而是关怀,便实话实说。

好累。

片刻后。你留是什么意思?春易老问。

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许博远想,我怎么会知道呢?我想要什么啊,我究竟想怎么做,我什么都不知道。

看看再说。他将自己先前戏弄君莫笑的“蓝溪阁商议结果”回给春易老,却不复当时的轻快。可这就是他的想法,他想要什么都不要想,就这样顺其自然。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走了这样远的路,见到了水流穷竭,我已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向哪里去。且坐着吧。

许博远曾经很喜欢这句诗的淡泊洒脱,直到他见到自己的水穷处。这不是放歌,而是叹息,不是隐士的风骨,却是泥于俗世的人的无奈与躲避。如果不是遇上山穷水尽,人本来该是向前行走着的,可是如今举目四望,不见前路见浮云。

许博远看着兴欣公会热闹的聊天页面,沉下眉叹口气。就这样吧,我坐下来了,云你何时起呢,他想道。

玩荣耀几年了?云问道。

呃,好几年了。

哪家公会的?

蓝溪阁。

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劈了道闪电下来。

蓝河?

被云洒下的倾盆大雨浇得透湿的许博远尽职尽责地在兴欣公会里扮演着提携小白的角色。这几日别说蓝河那个会长号都没有登录,就是蓝溪阁的事务他都不如以往上心,只是把该做的交代给下边的人,自己又顶着绝色的名字指挥一群新人搭配职业。

他实在是喜欢兴欣公会里稚嫩莽撞的精神,也喜爱挑战魔神胜利后公会频道里雀跃。懵懂的好奇,蓬勃的生机,随性的喜悦,这是一群实实在在的新人在享受真正的游戏。许博远和老手玩得太多太多了,也见惯了胜利时的“荣耀”字样,他以荣耀为工作太久,几乎要忘却这本是个游戏了。

他自己混在一众小心翼翼的新人里刷副本,看他们因为紧张而手忙脚乱,犯下种种稀奇古怪的错误。他百般救场,随口训斥,喊着让他们看过来一步步告诉他们应当如何操作,小白们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绝大真厉害,绝大辛苦了。

许博远口上训着怎么会有这样低级的错法,一面又兴致勃勃地说再刷一轮吧。

好啊好啊。他们应着,充满挑战精神地又开了副本。

君莫笑似乎也有小号混在兴欣公会里,是个枪炮师——其实许博远根本不明白君莫笑明明应该在忙于升级,为何还会练小号——而且还在某次偶然中被组到了许博远带队的副本队里。

副本前半截他发挥得不功不过,就是一个寻常老手的模样,许博远留意到后,点名让他带一下另一个枪炮师。可他也不开麦,只在团队频道里刷消息,一条条翻得极快,俱是言简意赅的指令。

新人哪里看得明白?不多时就慌张得乱丢技能,倒是那枪炮师老手老神在在,一面发消息一面操作却半分不影响。

许博远看得真切。你开麦吧,他说,又向着那新人道,你要是听不懂他说什么,就跟着走位不要放技能了,看他打哪儿你就朝哪儿轰,好不好?

好呀。刚刚开麦的枪炮师说,抬手朝着绝色轰了一炮。

我靠!许博远说。

一个走位交错时,许博远操纵着角色靠过去,低声问,大神……你干嘛呢?

这不微服私访调查民情来了。枪炮师也低声说。

你很闲啊?

还行还行。枪炮师乐呵呵的,看到你在我们兴欣温暖的大家庭融入得这么好,我就放心了。

许博远静了一瞬。大神你不用敲打我,现在五天到了,我的确也该退会了。他说。

哎你想得有点多……我这真的只是字面意义。技能音效里枪炮师的声音听起来不太清楚,语气倒显得有些哭笑不得。真是字面意义,是我盛情邀请才让你不忍拒绝的,忘了?

没忘。许博远冷笑一声。某人还盛情邀请了我们的千成呢。

是吗,是谁啊。那边瞬间耍赖。

许博远无奈。叶神,叶秋大神,放过蓝溪阁吧。他说。

这时枪炮师已经走位走到高处,借着地势辅助近身角色攻击。语音便也断了。

一会儿两人距离再次拉近时,他们都没有说话。

眼看着副本便要推完,枪炮师突然开口。你叫什么,他说。

啊?许博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强推一个带控制的小怪,一时分神差点把自己带入险境。

站在绝色身畔的枪炮师抬手一个技能过去击退了小怪,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一般解释道,我总不能在公会里面喊你蓝河吧,可是叫你绝色总感觉怪怪的。

哎?

……绝色?那边喊了一声,带些疑惑与笑意。绝色大大?

许博远觉得鸡皮疙瘩一瞬间冒了出来。别介,他求饶道,太诡异了。顿了顿,他有些尴尬地第一次在荣耀语音中说出了自己的本名。我叫许博远。

好啊。那头笑道,也不知道是“好”些什么。攻击瞬间密集起来,从重炮炮口轰出的技能将小怪轰成碎片,半秒都不停留,又毫不停顿地插入艰难躲避攻击的兴欣新人战局中。

有了不再隐瞒实力的荣耀顶端大神坐阵,这趟副本过得异常轻松。许博远觉得甚至可能只有牧师的希望祷言还有点用处,其他时候基本都可以靠大神拼操作过了,反正又不争记录,不抢时间。可是对方偏偏并没有拿出和他们刷记录时的操作,反而硬是融入了这根本无法被称为“团队”的新人队里,一招一式间竟用忽快忽慢的操作,使得整个副本队逐渐形成了和谐的配合节奏。

许博远疑心那些幸运儿们根本不知道有个怎样的大神在为他们保驾护航,只为了他们能享受到这游戏中合作的乐趣。而他在今天之前,也绝对不会想到替一叶之秋摘下“战神”名号的叶神,用起枪炮师职业惯用套路也无比熟练,走的还是策应流。

其实,他也绝对不会想到叶神会兴致勃勃地刷这些低端本,还喜滋滋地和新人分享关于这个副本的段子。

许博远有点想笑,又克制不住想要叹气。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尤其是当蓝溪阁正准备和其他公会一起针对兴欣——其实也就是针对这个人——的时候,这绝不是个好兆头。

他莫名想起家老人曾随意地告诉他,每当见到奔星,便知道地上有个人死了。老人说起“死”字毫不避讳,就像说到枯叶凋零,或者奔星跌落。那是人曾经活在世上的最后一点证据,所以才说“流星有灵”。

有一阵子许博远因为这个说法,非常畏惧看见天上划过的光,却也忍不住受到那不可知的另一个世界神秘的吸引。他越是觉得那是美的,就越是害怕直视夜空。只觉得那遥远的另一边的事情,自己怎敢狂妄地用不经意的一瞥看见。

后来上小学,老师清清楚楚地讲了空间物质,讲大气层,讲摩擦生热,讲燃烧。许博远半懂不懂地听着,隐隐约约地觉得奔星只是一块跑得很快的大石头。

再往后,他去博物馆看见了一块陨石。不记得陨石是为什么封存在玻璃罩子里,可是许博远确确实实记得自己是如何趴在展柜外面,手掌紧紧贴着冰冷的玻璃,凑过脸去仔仔细细地看。他希望自己可以摸一摸那凹凸不平的表面,敲敲听音,最好再舔上一口,就像自己研究冰那样。他日复一日地去博物馆看望那块石头,满怀希望地想着,也许哪天就可以碰一碰了呢。

所以……许博远在模糊的回忆和复杂的心情中笑了起来,所以,当那只是夜空里一道亮痕时,象征着亡者的世界时,我还很害怕它,哪里知道转眼就那么希望亲手捧着看看。离得很远时,那只是遥远的事物,自己看着时绝不会有什么妄求。可谁想到,我离得越近,见得越仔细,就越是生出了各式各样的愿望。

比如陨星。

比如叶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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