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畦

【莫包】我有一只小绵羊

突发神经病，来不及抢救，感觉自己特~别~萌！

停不下来！一发完结！

另，这回又是考试更文……是二模（已死）。

--------------------------------------------------------------------------------

0.

包子把鞭子凌空一抽，炸开个响儿。

穿着花布长裙的阿婆朝他嚷道：“小子莫贪耍！”他拉长了音应道：“哎——知道了。”尾音落下时，早已在百步开外，阿婆的叮咛遥遥追来：“要本分，这回错不得！”

包子哼着歌，把鞭子在空中绕着圈，不时轻声呵斥一声试图脱离羊群的羊。

他不知道是谁要这批羊毛，也不关心，只想着把羊群赶到约定的地点去。他从兜里掏出一把黄灿灿的玉米粒，逗着离自己最近的羊：“你想不想吃啊，驯鹿？想不想？想吃你就说啊——你看你只是咩咩叫，都不说话，我想给你都没法给啊。”

那只羊茫然地盯了他十秒，扭过头去归了队。

“切，懦夫！想要的东西要自己争取啊！”包子气不平地冲着它背影嚷嚷道。走了一程又轻声嘀咕：“也不知道‘人’怎么样了……”

1.

包子的羊群里，每只羊都有名儿。包子自己给取的。

他想到什么就叫什么，有叫驯鹿的（先前不理他的），有叫馒头的（特别胖软绵绵的大羊），有叫黑龙的（一只雪白雪白的爱干净的小绵羊），跟他最亲、也是他最喜欢的一只，就叫“包子入侵”。

他一年前，就在这个草场上，碰到了一只小黑羊。下着雨，那只羊被伤了腿，趴在一棵灌木边微微发着抖。包子哄了好久，它都没理他，直到包子掏出玉米粒试图喂它，黑大爷才赏脸扭过头来吃了。

包子笑话它：“吃货。”

黑羊盯了他好久，慢吞吞把脑袋抬起来。包子蹲着靠近了一点，黑羊突然支起身子、脖颈一伸，叼走了他别在腰间的装玉米粒的袋子。

“哎！哎！你会解绳子嘛就抢！”

羊不理他。灌木丛悉悉簌簌地响。

包子耗光了一小袋子玉米粒，终于把小羊哄到自家羊圈里了。

阿婆埋怨他，黑羊产的毛又没法和白羊的混着卖，只有一只是个什么养法。包子乐呵呵地说，没事，人特聪明，养着又不费心。

对，包子给这只羊起名叫“人”。

2.

放羊的相互传，偷羊贼最近不安分了，自家都盯紧点啊。知道知道，相互照应啊。那当然，应该的。

邻村有包子哥们，跑过来忧心地跟包子说了，末了添了一句：“包子，你和阿婆两人住这么偏……我怕我们看不住啊。”

“没事儿，我自己守着！”包子一拍胸脯。

此后接连三夜，他都睡在了羊圈门口。第四夜下了雨，包子只好回了屋，到底是不放心，开着窗子睡。

半夜有动静，他趴窗台上一看，两个黑影正蹑手蹑脚地靠近羊圈，挤在一团的羊似乎意识到什么，都不安地低声叫着。

包子抄起晾衣杆就想翻窗户，回过头再看却发现只剩一个人了。他没细想，抬脚就跨了一条腿在窗檐上，正要往外蹦时，突然发现自己踩着什么暖乎乎软绵绵的东西。他愣愣地低头，正对着一双惊恐的眼睛。

包子被吓了一大跳，“啊”的一声喊，举起晾衣杆劈头盖脸地打了下去。打了几下觉得不对，脚下这人竟是不反抗的，他仔细一看，却见那人被卡在羊圈栅栏之间，扭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

包子乐了：“行啊兄弟，有创意！”

另一个偷羊贼似乎反应过来了，回过身就要跑。包子嚷嚷：“小贼休逃，速来受降！”想想觉得哪里不对，又想不出是哪里，干脆不管了，直接要踩着那人往外跳。

就在此时，羊圈最靠门的角落冲出一团黑影，直直撞那人身上将人撞倒了，又看不清如何推着顶着把人弄到羊圈里，将门一甩，向上一蹦（包子听见了门锁碰上时的铁链声），绕着那人转了几圈。包子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看见那人如同醉汉般跌跌撞撞地试图朝门走，那黑影又跳起来撞他，他始终走不过去，不大功夫就跌了一跤，黑影再一推，他往前一冲（衣服在半干不稀的泥地里发出长长的“哧——”，包子咧了咧嘴），就卡进羊栏里了。

两个偷羊的异口同声地叫道：“鬼——！”

鬼抖了抖身子，走到包子跟前。包子笑道：“不是鬼，是人。”

他怀着一种隐秘的自豪，指着那只安安静静站着的小黑羊说：“这只叫‘人’。”

此时包子依旧穿着裤衩跨坐在窗坎上，高举着晾衣杆，一只脚上歪歪斜斜地挂了只拖鞋，豪情万丈地指着人。人看了看他，若有所思地眨眨眼睛，拧头走了。

包子摸了摸鼻子。

……为什么我感受到了来自一只羊的藐视。

3.

包子再没守过夜。

那两人回去约莫是和同伙说了，消停了好久。又有不信邪的，动了贼心，人的精力却没个头似的，来一个卡一个，来一双卡一双。最夸张的一次包子撑着懒腰出了房门，见自家羊圈栅栏里横七竖八卡了十五个人，蔚为壮观。

至此，人的名号算是传开了。

茶楼里说书人把油乎乎的醒木一磕，煞有介事地说，包子捡回了一只黑羊，黑羊身怀绝技有意报恩……人们就仰着脸端着茶碗听了。包子听了一回，到头来手舞足蹈地学给人听，人就趴着一眨不眨地望着包子。

末了，包子拍拍人的背：“你都不捧场，当时听众笑得可热闹了啊。”又一顿，“冬天歇了，我带你去听。”

包子入侵本来也趴在一旁听书，这时“唰”地窜起来咬住包子衣角，包子手忙脚乱地安抚它：“也带你也带你……”

人眨了眨眼。

4.

还没到冬天，人就不见了。

转凉的天里草拼尽全力地绿着，早上染着湿润的晨光。初秋的草场，比起盛夏的丰茂来多了几分决绝，黎明时太阳的赤红光芒照着，竟像是燃烧了起来。

羊圈里的羊安安分分的，在光下也都成淡红色的了。

包子带着包子入侵听了评书，听的是神册子。

听着听着，包子将包子入侵白花花的毛呼噜一把，问它：“欸，你说人该不会是神仙下凡吧？劫数尽了，就回去了？”

“咩——”包子入侵回答道。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茶碗撞茶托的“哐啷”声从各个桌传来。包子忙不迭赔礼，又低声呵叱包子入侵：“瞎叫唤！说好了不叫才带你来听书的，骗子！”

包子入侵不看他，只把脑袋搭在他膝上，包子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帮它理毛。

5.

包子就快要把羊群赶到约好的地方时，却有一哥们匆匆忙忙赶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他，这不过是邻村那几个小混混打算把自己支开抢点东西的招。

包子急得红了眼，顾不得让羊歇下脚便往回赶。

偏偏在此时，走了远路只想吃口草的羊群不乐意了，一个个站着慢悠悠地吃草，就是不肯往回走。

包子气急，嚷道：“包子入侵，过来！人！快来帮忙！”喊完又意识到自己犯了傻，一咧嘴，“嘿，不长记性！”

他和包子入侵俩前前后后跑了好几趟，都没能劝动这群羊。打吧，他怕炸群，也不舍得；不打吧，他又惦记阿婆一个人在家会出事。百般无奈之下，他让那朋友给看着，记个情。

习惯了人帮他维持秩序，他都快忘了自己养了多么脱线的一群羊。（村口王夫子说：物随其主。包子不爱听课，从来都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

人可真够辛苦的，包子默默想，该不会是嫌太累了，我还不给工钱，闹离家出走吧。

6.

回家发现没什么特别的事。

好吧，除了阿婆显得特别开心，而有个人正坐在家里唯一一张八仙椅上之外。

包子一只脚才踏进家门，另一只还在门槛外，阿婆就拽着他介绍：“先生，这我孙子，力气大，学文章脑子不太好使，平日里孝顺的很，跟您学点……应该还够格吧。”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有点畏缩。

包子没缓过神来：“啊？阿婆？”

“瞧我这，忘了。先生有恩，赶跑了那几个地痞，是吃本事饭的，随手就打发走了。他说想在我们村找个人家住会儿，我在留呢。”

那人穿一身黑衣，眼睛也乌墨墨的，坐在八仙椅上只看着包子，也不说话。

包子冲他一笑：“先生怎么称呼？”

“莫凡。”

7.

莫凡陪着包子去把羊赶回来。

包子心里想着羊着急，莫凡又是个闷的，俩人一句话都没搭过，就这么一口气走到了地方。

噢，有一句话。中途包子差点踩到一只伤了翅膀的雏鸟，莫凡拉了他一把，包子说：“吓我一跳。”俯身将雏鸟搁草筐上，预备回去养好了再放。莫凡依旧没说话。

包子那朋友早等急了，遥遥地见到了包子，就挥了下手，喊：“我回去了——！”

包子喊回去：“谢了——！”

赶至近前，正准备吆喝这群羊祖宗们，却见它们都乖乖靠拢过来。包子正意外，眼角瞥见莫凡瞧了瞧这群羊，扭身就走了。

“哎……”包子各种茫然，回过脸又发现所有的羊都跟着莫凡走了。

8.

“你放过羊？”

“大概。”

“是群白眼狼，好吃好喝供着，转眼投了个外人！”包子没好气，拿鞭子对着羊群比划。

“我跟它们熟。”莫凡扫了他一眼。

“熟个鬼……欸，你要住下来？”

“嗯。”

“定的是什么？要不要包餐？”

“嗯。”

“那你住我们家，我们不收你房钱，还包餐，你教我几招哄羊吧。”包子提议。

“好。”莫凡应得很干脆。

包子随口问他：“你以前借宿的时候，觉得最好吃的是什么样儿的啊？”

莫凡想了想，回答他：“嗯……玉米粒吧。”

包子晚上没睡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自己还需要再仔细想想。

他翻个身，烦躁地一挥手，把名为“思考”的虫子赶走了，留下了叫“睡觉”的那只。

明早再说吧。

9.

包子兴冲冲地和莫凡讲自己以前有一只威风的黑羊：“你不知道，我早上开门时都吓坏了。一地都是人啊……十五双眼睛直溜溜地望着我，见我出来跟见到救命恩人了似的，纷纷说自己卡了一夜躺都躺僵了，说夜里地上冷得骨头都疼啊……你猜这是谁闹得？你猜不着的，是我抱回来的那只黑羊！那只羊啊……”

莫凡有些无奈地打断了包子：“我知道。”

“欸？你怎么知道？看不出，消息怪灵通的嘛小子！”包子讶异，眼睛瞪得溜圆。

莫凡却不答，说了句旁话：“你们茶楼里有人说书？”

“是啊。”

“你还答应过……带我去听。”莫凡低声说。

“我什么时候答应……”包子漫不经心地回应道，突然顿住，扭头看向莫凡。

莫凡一身黑衣，平静地回望他。

“……人？”包子有些迷惑地问。

莫凡低下头，微微笑了。他抬眼看向包子时，黑漆漆的眼睛深处有一点光，就像一年前的那只黑羊。

包子没说话。

包子恶狠狠地抱住了莫凡。

10.

包子去放羊的时候，莫凡就跟着。

或者说，包子和莫凡去散步的时候，羊就跟着。

一天，包子跟莫凡说：“是不是有只走丢了啊？”

“没有。”莫凡回头看了一眼，数量是对的。

回过头来，却看见包子笑得直不起腰。

11.

喂，你。

我的心走丢了，你看见了吗……大概是，被人捡去了吧。

是啊，要还给你吗？

要还啊，如果你敢还的话。

唉，不敢啊，莫凡叹一口气，摸着包子后脑勺说，那把我的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