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畦

【杜柔】等一颗星星掉下来（中）

团队赛输了。

杜明自认状态很好，只是不幸遇上了状态超凡的方锐，更别说场上另一头还有飙手速一拖三的叶修。

方锐此战，再次封神。而杜明就是他再封神之战中斩杀的第一人，擂台赛上如此，团队赛中也是如此。

杜明悲愤啊。你们兴欣的都这样吗？！唐柔进到职业圈视野里也是拿我开刀，好嘛，方锐再登神坛也是拿我开刀。我招谁惹谁了？

这可不是全明星赛了，这是总决赛啊！

更可气的是那个方锐赛后握手的时候，还得意洋洋笑眯眯地握着他的手，亲切慰问道：“受委屈了啊！”

杜明张口就想再来句脏话，一看裁判看着呢，摄像机也对着，只好一本正经地说“恭喜”。

随后就是记者招待会，两家队伍在门口遇上了。

方锐冲着轮回嘿嘿直笑，江波涛也温和地回了他一个笑容：“前辈辛苦了。”这是个软刺。

杜明就没这么好涵养了，憋着的话脱口而出：“你大爷的。”

方锐看起来更开心了，乐呵呵地走掉了，显现出身后的唐柔。唐柔礼貌地冲着轮回队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方锐，露出了浅浅笑意。

杜明恨不得掐住三秒前的自己的脖子再捂住那个自己的嘴。但他面上什么都没显，只是很礼貌地给了唐柔一个笑。

唐柔笑得更深了些：“打得不错。”

就这一句职业圈里人人当“你好”来用的场面话，就这一句，杜明觉得自己就要升天了。脑子里瞬间炸开烟花，什么逻辑都没了，只剩喜悦。

“你也打得不错。”他脱口而出。

唐柔略带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杜明瞬间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傻话——唐柔今天根本就没上场啊！

生怕唐柔以为自己在嘲讽，他赶快解释：“我是说，你之前的比赛都打得不错。真的，我看了，真的。”

他自己都觉得简直越描越黑，但唐柔仿佛接受了一样，认真地点点头。“谢谢你。”她说，又指了指正在走开的队友，“失陪。”

“等等。”杜明鼓足勇气，“你打得真的很好，我可以知道你的QQ号吗？”

这是什么逻辑。打得很好，那就加荣耀好友啊，要QQ号干什么；要是想搭讪，那就要手机号码啊，问QQ什么意思。

围观全程的吴启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唐柔好像根本没多想，干脆利落地说：“行啊，你从群里把我拖出来加一下就好。记得备注。”交代完，又向轮回众人歉意地比划了“失陪”的手势，快步跟上了自己的队友。

吴启拍了拍杜明：“走了。”

“你听到没有！”杜明激动得一把抓住他的手，“听到没有！她对我印象不错哎！”要不是顾及兴欣还没走远，他真想对天长啸几声，“听到没！她让我加她好友了！”

“听到了听到了。”江波涛走过来，“你要是再不放手我们队里就要少一个刺客了。”

吴启的手被杜明攥得通红，可怜巴巴地挣脱出来甩着。

“走，记者招待会。”江波涛又提醒一句，走开了。

输了比赛，大家都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要说多沮丧不至于，但总不会特别开心。决战就这两天了，也没更多的时间给杜明患得患失。

谁知第二天复完盘，吴启突然提起了今天杜明要到了唐柔QQ好友位的事。大家都来了兴致，一个劲起哄要杜明请客，连周泽楷都看着杜明坚定地点了点头。

“杜明。”吕泊远说，“要是轮回靠着你优异表现三连冠了，你女神一定对你印象更深。”

杜明眼前一亮：“对啊。”

“两天后，加油啊！”吕泊远鼓励地比了个大拇指，走开了。江波涛冲吕泊远比了个大拇指，随后见到杜明正在看他，笑了笑，也向杜明比了个大拇指。

两天后，擂台赛唐柔一挑三了，他是那个三之一。

你真的打得很好。杜明赞叹地看着台上叹息自己还有不少血的寒烟柔，微微笑了笑。可是我也不差。

他比唐柔早出道整整四个赛季，虽不似唐柔一般在兴欣锋芒毕露，到底也可以算轮回的主力了。能在冠军队有一席之地，人都是不会差的。如今唐柔这一路挑下来，他固然会感到失落，但比赛还没结束，他还有机会上场，看着寒烟柔的飒爽英姿，他竟被无端激起了豪情战意。

快开战吧，且让你看看轮回的拼劲！

团队赛中，沐雨橙风想要策应寒烟柔时，吴霜钩月毫不迟疑地放出70级大招，堵住了苏沐橙的炮口。沐雨橙风强攻，重火力毫不迟疑地轰在他身上，爆炸的火光吞没了整个角色，杜明的屏幕有一瞬间什么都没有，只有炸开的光影效果，但他不退。

唐柔强硬，苏沐橙强硬，杜明强硬！

杜明，狂剑客。

决胜局早已拼红了眼。什么爱慕，什么露脸？不知，只知冠军。

你不退，我也不退，来啊，看看谁能撑过谁！

屏幕变成黑白的时候，杜明没忍住大笑出声。比赛里没有语音，他扔向着屏幕里的一枪穿云嚷道：“队长加油！打爆他们！”

这是他打得最痛快的一场比赛。虽然轮回输了，但如果记者问起来，他还是会这样说。副队会怎么说呢？兴欣战队是值得敬重的对手。队长会说，对。

兴欣这群疯子是值得敬重的对手。他的女神也是这疯子之一，他又敬又爱，又畏又怜。

“期待下次能和他们再决一胜负！”江波涛对着记者说。

杜明没上场参加记者招待会，留在备战室看电视，看到这句时忍不住笑了，想起了自己初遇唐柔时，两人较劲般的“再来”。副队话说得好听，其实也就是这个意思——你很强，我不差，再来！

他心里想着唐柔，手下就忍不住了，掏出手机来发QQ给心心念念的女神。打了改，改了删，返工无数次，最后发出去一封战书：“什么时候再来一盘？”

唐柔回得也快：“没时间，老板强制要求旅游时不能上线。”

“啊，好吧。”杜明回，扒着表情包翻了半天，找到了一张特别可爱的猫咪挥爪说“拜拜”的表情，赶快加了上去。

发出去又后悔，唐柔是好强好战好胜的性子，应该不喜欢这种软绵绵毛绒绒的东西，赶快撤回消息，重发了一张职业选手群里拿孙哲平做的表情包，下面有“卖血求败”字样。

这时候记者招待会的人们发现兴欣整队都不见了，电视里已经乱成一团，唐柔也不再回他的消息了。

等到第二天他才收到回复：“哈哈。”像是在笑那个表情。

“祝你旅途愉快！”杜明实在忍不住又去戳她，憋了半天都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发了这么一句上去。

唐柔大概是赢了比赛心情正好，回复的语气难得地透出愉悦和顽皮：“旅游没去成，我们所有人都睡过头了，老板心疼票价心疼得直抽气。”

“陈姐不用这么省吧。”杜明觍着脸选了个亲近称呼，“总冠军奖金可不少啊。”

“她说，白亏掉的钱就是亏了，赚了多少都补不了。”唐柔说，“她就这个脾气。”

“那怎么办？”杜明回完，自己也觉得这句话看起来直冒傻气。

“叶修说总冠军的奖金算白赚的，亏了多少也不算亏。”

杜明不敢回女神省略号，但对叶神说的鬼话回复省略号几乎成了所有水职业群的人的本能。他捧着手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头，最后匆匆忙忙跑到最擅长人际交往的江波涛门口敲门：“江副，救命啊江副！”

江波涛一边接过手机一边听杜明讲述前情提要，低头看了一眼：“你女神说她要去吃午饭了。”说完，比划着聊天界面问了声，“可以看吗？”杜明立即点头，看着江波涛向上翻了翻他们的聊天记录，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奇怪。

“怎么了？”他忐忑地问道。

“杜明。”江波涛说，“唐柔现在一定是心情特别好，不然绝对不会搭理你的。”

“那怎么办？！”

“我不知道啊。”江波涛耸耸肩，把手机递回给他，“我和她又不熟，哪里知道应该怎么办。”

杜明灵机一动：“要不然这样，如果是你遇上我的情况，你会怎么办？”

“先好好聊天，知道对方喜欢什么之后，再知道对方亲友喜欢什么。最重要的其实是看对方在聊了一阵子之后，对自己有没有意思吧……不过好像第一步对你有点难度。”江波涛说，“你还不如直接表明心意，依靠热情和真诚赌一把算了。”

“因为越说越糟？”杜明问。

江波涛点点头，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杜明谢过副队长，若有所思地去敲方明华的门了：“唯一的已婚人士，出来救命！”

不止方明华，吴启、吕泊远都对“直接告白”这个建议表示附议，周泽楷则没有表态。虽然杜明也问了孙翔，但孙翔支持表白的理由居然是“反正她不会答应的，早不答应好过晚不答应”。杜明当场宣布孙翔这一票作废。

他就去告白了。

杜明不是盲从的人，但他自家人知自家事，每次与唐柔聊天的时候他都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如果不说什么，一则显得自己很冷淡，二则唐柔不会继续讲。他也希望自己可以轻松地和唐柔聊天，希望自己能留个风趣幽默的印象下来，希望逐渐和她熟起来再图后事。

但他不行，根本不行。

看到唐柔回他的消息他只会绷直后背僵硬地坐着，不敢置信又欣喜若狂，像看见神迹的信徒。

他必须告白。队友说的他都知道，自己这种状态下与唐柔聊天，印象分只会越来越低。那便早些告白吧。

他先拍了两年来收集的唐柔相关报道——全是正面报道，一挑三事件的他几乎都没收藏——又拍了一沓子寒烟柔海报。寒烟柔的手办本身就不多，他手上只有一个做工一般的，放在海报边上一起拍了。手上最多的是唐柔比赛的录像、他自己写的比赛分析和粉丝做的视频，他开电脑截了个图（共96.8G），存了下来。

随后他想了想，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自己和报刊杂志、海报手办以及亮着屏幕的电脑站在一起，请最会拍照的吴启帮忙拍了一张。

最后打开记事本开始拟告白草稿：唐柔，我喜欢你已经快两年了，队里都知道，但是我一直不敢和你说……

不行不行，唐柔那个性格肯定不喜欢不敢和人告白的软货，删掉这句。

唐柔，我喜欢你已经快两年了，队里都知道。现在我再也无法隐藏自己的感情了！我一定要告诉你，我喜欢你！

不行不行，看起来像幼稚的小学情书一样，她收到这样有如儿戏的表白肯定不会当真的，就算当真也不会接受这么空洞无聊的告白。

唐柔，我喜欢你已经快两年了，队里都知道。你战矛上的光芒始终照耀着我，你战神般的身姿始终鼓舞着我……

不行不行，太假了。

他对唐柔的爱慕中混杂着敬佩与向往，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告白才能恰到好处地表述自己的感情，只好破罐破摔一般发过去四张图，然后颠三倒四地写道：“唐柔，我喜欢你已经快两年了，队里都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现在很忐忑。我真的很喜欢你，希望你可以考虑和我交往。这些是我喜欢你的证据。”

回车，发送。

然后他手心冒汗地读了四遍自己的告白，又发了一条短短的消息：“谢谢。”

又读了一遍之后，他把“谢谢”撤回了。

现在夜已经深了，唐柔的状态是“离线”，大概是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