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畦

【叶蓝】等闲（上）

放飞自我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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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博远有过……嗯，三段暗恋。

第一段暗恋里，他喜欢上了自己跟自己好基友关系特铁的一个大大咧咧的女汉子。

不用过多叙述也可以猜想到，情窦初开的许博远有多么腼腆。他每周最大的期盼就是换位子时可以坐得离那个女孩近一些。他们做了不近不远的朋友，感情便无疾而终了。

第二段暗恋里，他喜欢上了来代课的高年级学长——这把他吓坏了。很长的日子里，他一面反复告诉自己这仅仅是仰慕，一面又忧心于周遭对这样情感的态度倾向。抗拒，否认，而后无可奈何地承认，再深深掩埋。

打小他便是个令家长省心的孩子，静悄悄的，不随意提要求，不乱发脾气，聪颖乖巧，责任心强。但这只是因为他善于忍耐。

他太了解时间洪流般磨灭记忆痕迹的威力了，他也太明白等待可以消除什么了。他不急躁，因为自幼时起，他就是这样静悄悄坐在小板凳上等着的。一切都会过去。

喜欢上了学长，也没有什么办法，就只好等待。学长与女友很幸福，自己便只用等待就行了，等待自己忘掉感情。每一次的暗恋，对许博远而言就像感冒，少说话，多睡觉，耐心等，总会过去。日子照常过。

第三段暗恋里，他喜欢上了游戏里一位总是逗弄人的游戏玩家。

是的，你猜对了，他喜欢上了那个叫“君莫笑”的人物背后的操作者。

他与对方讨价还价，看着屏幕上一条条刷出来的消息，无可奈何地抿抿嘴。总是这样，他愤愤不平地想，总是这样，特别公道，正正好压在底线上。

如何？对面闲闲地问，大有你不答应我就去问下一家的意思。

兄弟，再减点？少几根白狼毫呗，你手上有不少了吧。

你要不乐意我还可以问别人。君莫笑说。许博远愣了一下，这是威胁？

毕竟。君莫笑说。

你看我们都这么熟了你多给我几根有什么关系啊。君莫笑的消息刷得飞快。

没商量余地了？许博远不死心。

没。

好吧，成交。

他飞快地拉了对方入队，毫不自知地笑了笑。“我们都这么熟了”，他眯眯眼睛，那行吧。

君莫笑“喂”了几声，蓝溪阁的人怀着复杂地心情欢迎他。

啊，莫笑兄弟来了啊，听得见听得见。

今天又来蓝溪阁刷本啊。

对啊对啊，中草堂哪有我们豪爽啊，莫笑兄弟，要不要加公会啊？福利多多。

许博远一言不发。

蓝会长？君莫笑疑问。

开吧。许博远说。

君莫笑似乎是笑了。好啊，开！他说。

许博远看过君莫笑刷冰霜森林的记录，一层一层压过声势去。这第十区真是藏龙卧虎啊，他点开榜单，拧着眉头琢磨有没有哪个可以吸收进公会。他当初约——雇佣——君莫笑刷埋骨之地的副本，其实也是存了观察的心思。

记录是一回事，人才那可是另一回事啊！君莫笑那个老狐狸就不要去招惹了，他身边的新人或许还可以招揽呢。若是能寻觅到一个这般水准的高手入会，而这高手又不会是卧底，别说稀有材料，半个公会仓库给他便是。材料去了还能来，人才跑了那损失可大了。

更何况，许博远现在算是对君莫笑着家伙刷记录的功力服气了。他心里隐隐觉得，有这人在，记录总是能刷出来的。

这其实是非常不可取的印象，老手都知道，副本这种地方是没有个人英雄主义的用武之地的，重要的还是团队配合。许博远自然是老手，更是个受公会倚重的管理型人才，他深切地了解团队之间的默契有多么重要——可是他就是这样信任这个奸商，这个突兀扎眼的散人。

彼时他还没有怀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只凭着自己识人的经验，给君莫笑下了个定义——诚意买卖的奸商。

副本纪录，BOSS首杀，攻略交易，野图争抢。他作为蓝溪阁第十区的代表，与君莫笑之间仅仅有利益关系。君莫笑强大到不需要耍花招，而许博远良心干净到不喜欢耍花招。如此一来，双方倒是都很满意。

再后来，君莫笑和他聊了几句无关交易的话。就在他作为蓝溪阁一员，刚刚凭借流离之地的记录冲君莫笑叫板之后。人家拿个了炎女巫首杀，又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不要去拼那个纪录。

许博远听见耳机里春易老轻描淡写地说，让绕岸垂杨来替你吧，我们五个去刷记录。他一瞬间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随后又理解了春易老的苦心，但还是，唉怎么说呢，还是那么硌应。

他郁郁地登陆了第十区那个叫蓝河的号，就看见闪动的消息提示。

那个绕杨垂柳你认识吗？

哎？许博远懵。

你是说绕岸垂杨？他问。

好像是吧。

认识，是个高手。许博远一个字一个字敲着，心里堵得慌。

比我厉害多了。他赌气般写了一句上去，又删了。我在干嘛啊？他问自己，分清敌我关系啊兄弟。

君莫笑的刀子毫不犹豫地戳了过来：和你比呢？

许博远默默咽下一口血，祭出省略号大法。

好了我懂了。君莫笑说。

又是一口血。

滚。许博远被气笑了。

于是君莫笑真的滚了一样，再没消息过来。许博远拖着消息来回看了两遍，没看出问题，也就专心带队，等到夜间却控制不住地瞟着系统消息。

他瞟着系统消息，也就看到了绕岸垂杨——现在的角色叫云听刀——每两分钟刷一次的叫板。

许博远在等什么呢？春易老已经说过这大约就是记录的极限了，他自己也这样觉得。那么他在等什么啊？

许博远内心狠狠批判了自己这种只考虑私人恩仇，不顾公会大义的心理。公会能保持记录是最好的，他坚定地想，不管这个记录是不是团队选择绕岸垂杨后刷出来的，不管绕岸垂杨的叫嚣有多么让自己不耐烦，公会都最好能保持这个记录。

可是等冷冰冰的系统消息跳出来，恭喜君莫笑、风梳烟沐、包子入侵、寒烟柔、一寸灰打破副本流离之地通关记录，成绩22分35秒22，硬生生在之前的记录上又缩短了两分钟之多，许博远看着世界上刷过去一排排嘲讽云听刀的，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你这个叛徒。他毫无诚意地批评自己一句，退出第十区去向春易老汇报。

春易老消息第一时间就来了：？

记录被破了。许博远说，这时拧起了眉，开始飞速构想如何帮公会挽回形象。

哪？春易老问。

许博远报上坐标后焦急地等春易老和其他几人赶过来，期间一面组织语言一面忍不住担忧起蓝溪阁未来如何在第十区发展。他如何不知道这是让公会中以绕岸垂杨为首的一帮家伙服气闭嘴的最快捷方法，但总是不由自主地忧心发展前景。不用多想也能知道，将来蓝溪阁想要在第十区挽回形象，必定要下一番大功夫。

春易老一到达就匆匆说，蓝桥，你说说怎么回事。

君莫笑队伍里多了个叫一寸灰的阵鬼。许博远说，按照时间来看出记录应该是第二次刷副本的出的，现在他们还有一次副本机会。

怎么会只有一次？其他几人不解。

因为这次出来他们应该都升级了。许博远解释，之前应该就是在等那个阵鬼，一直没怎么练级，压着经验呢。

垂杨呢？春易老问。

许博远顿了顿，照实说，我不知道，我看见记录破了就过来了。

笔言飞哼了一声。春易老警告地咳了咳，问，我是说在君莫笑刷记录的时候他在做什么？他一直没上这边。

他在世界上刷消息。许博远坦坦荡荡地说了，他没必要替绕岸垂杨打掩护。

春易老也忍不住哼了一声。

我们过去吧。许博远倒没什么落井下石的心思，只劝几个人上第十区看看事态。

正在他们看着榜单上新鲜的成绩默然无语时，君莫笑一行人抠出了6秒再次刷新记录，世界上又是一片欢声笑语。

这个垂杨……春易老沉默一阵子开口说，这个绕岸垂杨的挑战，是一个转机。

嗯。许博远应了一声。其他人也陆续哦哦几声，情绪低落地赞同道，显然兴致不高。

蓝桥，你说呢？春易老点名。

如果他能赢的话，无疑可以帮公会挽回局面，可能还可以借此直接提升一波热度。许博远说。

如果他能赢的话。入夜寒重复一遍。

呵。笔言飞说。

嗯，如果他能赢的话。许博远反应倒是淡淡的，就事论事地重复道。

你不看好？春易老问。

许博远不说话了。

于是春易老也就不说话了，看了会儿世界消息，说，走吧，第十区还是要麻烦你了蓝桥。

我知道。

好小子，春易老笑，果真态度端正！难为你了。

许博远眉头一松，也笑起来，大春你知道就好，回头请我吃饭。

好好好。

送走回神之领域的一帮人，许博远去应付闪动不停的消息。过来看笑话的，他心平气和回复过去；替他出主意的，他就诚诚恳恳地感谢对方；至于那些想浑水摸鱼捞些好处的，他毫不犹豫地打了回去。

可是这个……

你有神之领域的号吧？君莫笑问。

有。

借我用用呗？君莫笑说。有个人和我PK要用。

许博远瞪着那行字。再瞪一遍。再一遍。

那是我们公会的人！！！他说。

哦，对哦。不方便是吧？君莫笑很淡定。

太不方便了。

抱歉抱歉，没反应过来。

许博远哭笑不得，正打算回复他“没关系”，就看消息框内飞速跳出下一条。

你俩风格也差太多了吧，蓝溪阁怎么回事？还把你们放一起了。君莫笑指责道。都没反应过来你们是一家的。

许博远：……

省略号大法好。

兼收并蓄，博采众长嘛。许博远为公会正名。

你跟他关系挺好哈？君莫笑问。

许博远默默咬牙。太犀利了啊这个问题，他怎么答啊。

还行吧。他含糊道。

成，明白。君莫笑回，一副你懂我懂大家懂的丑恶嘴脸。

许博远噎了半晌，突然泄了气，斟酌着慢慢打字：垂杨这个人比较积极也比较有斗志，技术确实是高于我的……我跟他私交不密，但知道他对公会的确是忠心的。

他发出去，又加上一句，你就不要想着挖墙角了。

这样的墙角我也不想要啊。君莫笑坦荡荡。你过来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要过去你也不怕收个卧底。

我怕啊，这不随口一说吗。君莫笑说。知道蓝会长对蓝溪阁忠心耿耿至死不渝天地可鉴。

许博远愣了一下。说老实话，被排挤打压的时候，自己有没有难受，有没有起过跳槽的心思？是有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君莫笑这样开玩笑地说自己忠心耿耿，他心中的愤懑突然就消失了，倒真的忠心起来。

可不是嘛。他回道。

妈的，谁挑事谁跳槽去，反正不是我。他在心里说，生出万丈豪情来。

知道你的态度就好办了。忙你的去吧。君莫笑说。

……等等？我的啥？许博远心想哪里不对啊，忙追着发消息过去：什么？

连同阵营的好人都不喜欢的人物就是反派，这是定律。君莫笑说。

许博远已经不想辩解什么了。

所以呢？他问。

所以我可以放开来打了。

正好我这边的人也都不喜欢他。君莫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