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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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数以百计的
贝壳中间,我寻找
我那枚贝壳似的纽扣

【叶蓝】廿一(中.96875)

-B-

人生就是接踵而至的猝不及防。

许博远那日心烦意乱,信便没向下写,第二天转头就应了春易老的邀请,预备下个月去蓝雨俱乐部实习。他留了个心眼,先问春易老俱乐部有没有自己学校的人。春易老说,没啊,许博远便有些失落,又像松了口气一样,说好的,我下个月过去。

他几次组织措辞,想着至少该和学长道别,却总是写一半就停下来,怔怔坐着,笔悬在空中,面红耳赤。

当心中坦坦荡荡时,写信似乎是最自然不过的事,但他回过头来看,自己以往的冷静、逞强、那些滔滔不绝的话语,其实都不过掩着他明目张胆的真心。想把一切都说给他听,想听见对方说他自己的生活。他最近在做什么?这事他会怎么看?他看见这个会开心吗?想更了解,想更理解,想更靠近。

许博远自己也想过,会不会把喜欢和好奇、仰慕或者尊敬混淆了?会不会只是个渴望亲近的学长,而非一个不知姓名不知面目就喜欢上的人?

他不知道。说实话,他真不知道。

可他坐在桌前,想着要看看复习资料,却只将过往的信翻来覆去地看,并再次被每句调侃逗笑。

他最后咬牙写了封短信,只说要去俱乐部工作,最近很忙,恐怕联系会少。犹豫再三,他写:“学长,我能请你吃个饭吗?”

妈的,我都说了要走了请吃饭,他要再不接受我就当他是骗子!许博远恶狠狠地合上笔帽,长吐一口气,自己对自己说,加油!

他捏着薄薄一张纸,心如擂鼓,三步并作两步跑下宿舍楼,还差点在跳下最后一级台阶时崴了脚。他跑过几个同学,招呼道:“你们好!”说着又急忙绕过他们往教学区去。

“老许,干什么去?”朋友问。

“下战书!”许博远大笑着喊道,挥了挥纸又朝前跑。

这实在没什么好着急的,可他就是觉得应该跑起来。不是为了追赶什么,只是单纯为了消耗掉体内快将他撑炸的精力。他狂跳的心是台轰鸣着的发动机,发了疯地驱使着他。

风从耳旁肆意吹过,带来楼下超市卖的水煮玉米散发出的香甜气味,交谈中的学生来来往往,已有一个多月没人修剪的灌木生长开来,许博远看一切都像挡着他的路,又看一切都好。他焦急又欢喜,忐忑不安又踌躇满志。

他一路飞奔,到了自习室门口,忽然愣住了。

自习室门口立了个牌子,上面说,近日翻修教室,请各位同学去第一教学楼、第二教学楼自习,带来不便非常抱歉。

许博远喘着气站在门前,不甘心地将通告再读了一遍。等他毕业,这栋楼自习室才会再次开放。

他突然很沮丧。

胸膛里的发动机,慢慢静了下来。

-C-

“好像最近都没许一的消息了?”苏沐橙问。

“嗯,毕业了吧。”叶秋说。

苏沐橙叹了口气。

叶秋笑笑:“怎么,想上学?”

“没。”苏沐橙趴在桌上,“就是觉得,大家怎么都走了,连许一都……”

她侧头去看叶秋,叶秋正对着训练计划转笔,闻言手上一顿,说:“还会有人来的。”他放下笔,伸个懒腰,揉了揉苏沐橙头发,“想老吴,给他写邮件呗。他最近牢骚一堆,有个人聊天肯定高兴。”

“嗯。”苏沐橙应了,看着叶秋开了窗站在窗边点烟。他表情淡淡的,盯着打火机,像什么都不如那团火苗和即将燃起来的烟重要。她有时觉得叶秋这人是很明白的,有时又觉得什么都看不清。

“这儿是训练室!”她抗议道。

“我是队长。”叶秋笑了。

-B-

许博远在俱乐部已经有一年了。在俱乐部的工作堪称顺利,他一贯认真踏实,待人诚恳,虽然只是个本科学历,但在俱乐部里也算拿得出手,很快上面就透了话出来,将他转成了正式员工。

“大春来这么早啊?”他一进去就见一群人围在梁遇春位子边上,便打了声招呼。

“今天我妹妹要来。”梁遇春接话,“过来先把桌子收收,省得她说我。”

“蓝桥来啦?快过来看,大春托喻队才拿到的呢。”

许博远去位置上开了机,凑过来看:“什么东西?”

“说得我面子好大一样,其实正好找嘉世有事,黄少顺口说了句就拿到了,运气好。”梁遇春说,“你们要看去边上看去,我还要扫地呢。”

同事解释道:“大春他妹妹玩战法,是叶神粉。这回大春拿到了叶神的签名送他妹妹。”

G市多是蓝雨粉,各类周边签名也以蓝雨战队为主,许博远还真没见识过叶神签名什么样。他好奇地凑过去:“让我看看?”

同事递给他,他接过来,是张硬纸卡片,一面印了荣耀标志,龙飞凤舞地签了“叶秋”两字,翻过去另一面是嘉世队徽,边上空白处写着:“祝梁小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字称不上好看,内容也乱七八糟的。

同事说:“不过叶神的字是真的不行。上次还说黄少的字像小学生呢,现在一看,恐怕黄少是小学六年级,叶神是小学三年级。”

许博远垂眼看着那张卡片。

这个字未免过分熟悉了。他再是冷静理智,在那一瞬间也有些骇然,随口应着同事的话,手上紧紧捏着,仿佛想透过这张纸与什么遥远的东西较劲。

不是,不会的,不可能。

他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居然在这么荒唐的地方找过往的影子。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那些事情,久到他觉得自己早就不在意了,到他觉得自己已经忘了。他想起时会觉得那是自己大学时一段可笑又可爱的经历,而自己在这段经历中扮演的角色是个受荷尔蒙驱使的年轻人。他相信那不是什么爱慕或者暗恋,只不过是受到对方指引、视其为领路人而已。

但他看着这几个字。

他长久地、仔细地凝视着这几个字。

那些字句又出现在他脑海中,他仿佛还是那个学生,坐在深夜的台灯下,被那个除了游戏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的学长逗乐。他记起和学长熟了后,自己也笑过对方的字,吐槽他最好去练个字吧,不然室友看见还以为自己在和小学生当笔友。

学长回他,要是小学生打游戏都有他那么厉害,中国称霸世界指日可待啊。

他笑学长自夸,学长嘱咐他,好好把信留着,以后凭字认人当个信物,请他代练算许博远半价。

“我代练费可贵了,顶级代练,明白?之前就靠这个赚钱了。”学长说,“不过你啊,还是好好学习吧。”

嘿,又是好好学习。

许博远掩好那一瞬间翻涌起来的情绪,抬起眼来,四面望了下。早晨的阳光很好,暖洋洋地照在窗边绿萝上,今天又是个好天气。屋子里很亮,他站的位置刚好对着办公室角落的洗手台,镜子里的年轻人拿着卡片,隔着桌椅和洗手液与他相望。他笑了起来,但可能是因为有点近视,镜子里那个遥远的笑容显得模糊无力。

他又低头看了眼祝辞,笑容加深了些,将卡片翻个面,交还回去,轻轻巧巧地说:“是啊,这字实在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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