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畦

杂食,最近主更《失败》。防走失,戳“目录”。增添了“个人说明”,关注前欢迎自行避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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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数以百计的
贝壳中间,我寻找
我那枚贝壳似的纽扣

【叶蓝】廿一(中.9375)

-B-

虽然早有预感自己选拔不会过,但他亲眼看到名单时还是不禁感到失落。他站在吵吵嚷嚷的人群后面,低着头将手机拍下的表格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叹口气,抬起头来准备去收东西。

蓝雨实在是很人性化的。上午出的名单,下午便给各学员放半日假,收拾东西收拾心情,吃点东西,该走的该留的好好告别。许博远每天训练结束就回去做题,疲惫又焦躁,实在无心社交,在训练营里只有几个点头之交,因此这时也不太需要去和谁说“好好打”。看名单,他认识的人里有一人被选上,其余都和他一样见不到名字,这时也不知道都去哪儿了。

他不知道能做什么,不想回学校,收拾好东西又走回训练室。训练室里空荡荡的,半开的玻璃门上还贴着过选名单,窗户开了一扇,蓝色的窗帘鼓起又落下。他过去将窗户关了,拿扫帚扫了扫地,坐回自己的座位,发了会呆。突然摸到兜里的账号卡,便刷卡登录,进了网游界面。

远行客:“好久没见你了,蓝雨怎么样?”

“没过。”许博远回道,“晚上回去,现在先玩会。”

安静了一阵子,那边问:“打本吗?我、大春、系舟,缺两人。你来就再喊一个。”

“来。哪个?”

可能是知道他落选,队伍里说话时都带着些小心翼翼的轻快情绪。他明白朋友们是想让自己好受一点,便也兴致高昂地和他们聊天,分享训练营的所见所闻。

他讲到自己和黄少天打了场指导赛:“输得怎一个惨字了得!黄少天真的好厉害……剑客第一人啊,比我想象中还厉害。你们不要老说我是黄少吹,我那真不是吹,他哪有我说的那么弱。而且他人特别好,很亲切,一直在和我说话,最后还问了我的名字。我本来想去要签名的,但后面还有人等着,就先让位子了,没想到下楼梯的时候又碰见了,他还认出我来了!”

他说到一半时,系舟那边就传来闷闷的憋笑声,这时干脆放声笑了出来。许博远不得不停了下来,问:“你怎么了?”

“也就这时候你最像剑圣粉,说起话没完没了!”系舟说,“前面一副随时断气的样子,说起黄少天马上精神了。”

“滚,我不说话也是剑圣粉。”许博远说。但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没那么失落了。和黄少天打了场指导赛呢,自己这趟训练营来得很有价值啊!

春易老突然插话:“蓝桥?”

“嗯?”

“你考虑过做公会工作吗?”

许博远记起远行客也这么问过,当时自己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他把视角转过去看了眼,战斗法师安静地埋头杀怪,没有参与聊天的意思。

鬼使神差地,他说:“我想一想。”

这有什么好想的。许博远向来不喜欢参与公会间的尔虞我诈,连听听都嫌累。但就在拒绝出口的瞬间,他想起了自己和荣耀一起走过的那些日子,也想到了那些有来有往热切讨论着荣耀的信件。于是他将话咽了下去,随手开了只怪拉过来继续打。

-C-

冠军。聚餐。凌晨告别。

在跨洋飞机上沉沉睡去的吴雪峰,包里整齐地叠着嘉世队服。

赞助商条件苛刻的合同。

压低声音的劝说与争吵。叶秋夹着烟看着瓷砖裂缝,说,不是早就说好了吗。

苏沐橙在晃眼的闪光灯下努力微笑。

堆满报纸落灰的报箱。

-B-

许博远本来准备给学长留张条,说说自己的近况,顺便问他对自己是否要去俱乐部做公会工作有什么建议。可他知道,回复十有八九还是那行轻飘飘的问句:“你想去吗?”

他边落笔边整理思绪,一条条写:我舍不得荣耀,也舍不得公会里的兄弟;但爸妈供我读了这么久的书,我自己也辛苦学了这么久,更何况电竞行业吃的是青春饭,恐怕没办法说服爸妈把这当作一个正经职业,我自己也不愿意让他们担心,再加上我并不乐意参与公会之间那些玩心计的竞争……

他写了满纸的弊端,脑海中有个声音却越来越响,执拗地重复道:“我想。”

但这世上很多事本不是想就可以去做的。

许博远顿了顿,另起一行,写:“不过我承认还是想试试,因为……”

他突然卡壳了。因为什么?

舍不得荣耀,舍不得公会?谁规定自己继续上学就要抛弃游戏了,什么时候这成了件非此即彼的事?游戏与学习向来不冲突,就算这四年他没打游戏,成绩也未必比现在好到哪儿去。如果是过去的他,完全可以选择专心考研,去另一所学校,再在论文文献的空隙间投入游戏放松一阵子。

但是现在不一样。他想起训练室急促而有节奏的键盘敲击声,在那些声音的包围下,他感到安稳又心潮澎湃,像远航归来入港的旅客。剑声仍在他耳边。他记得镜中眼里的血丝,记得磨损的键盘,以及疲惫而欣喜若狂的胜利。屏幕上跃出两个大字,“荣耀”。铿然一声,霜锋雪刃寒光乍现,握住鼠标的手也是握剑的手。

他舍不得让自己离开那个世界。当个业余玩家,空闲时才打开电脑玩上一会,和以其为职业每天泡在荣耀里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他什么时候对荣耀热爱到想以其为工作了?

许博远放下笔。

答案很明显,从他和学长通信开始。信那头的学长漫不经心地为他拉开了一扇门,说,看,荣耀比你以为得还要好玩。

从那时起,许博远开始留心操作技巧,挑战副本记录,摸索荣耀的隐藏设定。他会凌晨蹲守野图Boss刷新,也会在野怪身上花数小时磨血,只为了第二天能反馈给学长精确的数据。他是个热情又认真的学生,为探索未知而欢欣雀跃,为眼前展现出的美妙而目眩神迷。

他既想在对方面前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让学长认可他、赞赏他——他记得有回收信,学长写“你别这么听话啊,我老觉得像在压榨祖国的未来”,害得他在自习室笑出了声,周围一圈人都抬头不满地看他——又忍不住抱怨些微不足道的苦恼,希望对方关心安慰自己。

而荣耀,是连在他们之间的那根线。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两人都没提出过见面,但许博远一直在想,如果自己加入俱乐部,是不是有可能遇见学长?如果始终玩下去,会不会在哪一个地图里擦肩而过?

他无法欺骗自己。虽然他渴望留下来并不是因为这不知姓名的通信人,但不可否认,每当这样想时,心中的天平就更朝荣耀倾斜一些。而一想到要考到别的学校、断了与学长的联系,就怅然若失,既不是想哭,也不想叹气,只有种难言的失落沉沉压在心上。

许博远僵坐在椅子上。之前太忙,他一直没精力去好好理顺这一切,但他现在恍然明白,这就是他的喜欢了。

他不声不响的喜欢,静悄悄地在每张纸之间生长。

小时候家外头有簇紫茉莉——他们那儿叫地雷花——总在晚上五六点吃饭的时候开,一家人便就着花香吃饭。夏天日落早,等吃完了,洗了碗再出去散步时,总是七八点钟,天已经黑下去了。所以虽然花就在窗前,他却一直没有见过它慢慢绽开的样子。

后来小区改造,那花就被铲了。他很惋惜,在作文里写,要是它能提早一些开,或者等到他们散步的时候再开,他就可以见到开花的过程了。

他现在又记起那株紫茉莉。那株安静的紫茉莉,无声开在无人经过的落日余晖里。

他想,花开与不开,本就不是它自己能控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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