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畦

【叶蓝】讲座

主题：新生大讲堂·领略自然之美

主讲人：许博远

时间：10月17日16:40-18:20

地点：第十教学楼101室（3000人礼堂间）

（应到2318人，实到1473人）

好，大家好啊，开始了。陈老师，来了多少人，统计出来了吗？

（陈果：一千多。）

行，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空来听这个既没有学分、又不加综测的无聊讲座。原来的主讲人许老师临时有事，我来代一次，以后的新生讲堂应该还是他上。

好我们来看PPT。今天的题目是……领略自然之美。大家看第一张图，这是云。第二张，这也是云……你坐下来啊陈老师。好的好的，第三张，很白很白的云；第四张，没那么白的云。（台下众人笑）云，云，云，云，还是云。好的谢谢大家，PPT放完了，再见。（掌声）

陈老师，麻烦让一下，下课了。

讲完了啊，全是云，云很自然，很好看，这就是自然之美。

什么叫“必须讲到六点二十”，食堂要没饭了。

行行行，同学们坐回来。我们继续领略自然之美。

说到自然之美啊，我就不得不提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你们原本的主讲老师许博远老师。有人知道许博远老师是哪个学院的吗？没错，人文学院。人文学院的，给你们讲自然之美，做的PPT是一堆云，我真的只能给串省略号。

你们许老师过来找我代课的时候说得可诚恳了：“主题是确定的，PPT已经做好了，总共就两个小时，东西全给你准备好，你上去念就行了。”

我问他，那你去找播音系的老师啊，找我干嘛。

他说不行，播音系老师看不懂的。

我说，行吧，就过来了。发现我大概也看不懂。你们有谁看懂了吗？

哎还真有人看懂了啊？你，点头那个，就你，怎么理解的？

别慌，我就这么一问，答不上来没事，你要问我我都不会答啊。

（学生甲：积雨云、层积云、层云、两张高层云、三张高积云和一张卷层云。可能是指自然的千姿百态？）

很好，回去我会转达给许老师的。告诉他PPT做得很成功，一千多人里有大于等于一个人悟了。

我们继续讲许老师，他肯定算是自然之美的忠实爱好者。树德楼——就我们办公楼，你们喊“神之领域”的那个——前几年外头爬满了爬山虎，后来有说不美观的，有说不安全的，反正就是要去掉，把你们许老师气得，跑过来跟我闹腾，在我办公室里滔滔不绝，大谈特谈人对植物的移情。

我说我什么都没说啊。他就冲我嘿嘿冷笑，说是啊，您站在高山观虎斗，趴在桥旁看水流，左右都不关你的事。我问他，那你说我该做什么。他突然就哑火了，半天才说，我也不知道，就是想把它们留下来。

他闹这件事闹了有将近半年吧，往校报投了一沓子关于爬山虎的文章，最后编辑部的王主任都看不下去了，私下里和我说，你管管你隔壁许老师啊，虽然微草居一直都很喜欢植物——我就不说他们那些笔名了，跟中药铺子似的——但一天到晚全是爬山虎，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这是农林大学，或者校花是爬山虎呢。

后来校报一狠心，全给他拒稿了，他天天在楼下头巡逻，生怕有人偷偷把那几根藤剪了。生病了还给我打电话，说，你下去看看啊，要是让人砍了，回去我就砍你。

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有办法的叫人不要砍的，那阵子我一直怀疑他是穿越过来的，知道我有主角光环。（台下众人笑）反正最后被他烦到不行，我们就去找冯校告状，冯校发话了，好好好，留着就留着。把他给乐得。（笑）

你们许老师当年就讲了，这爬山虎是自然长出的，既然不会挡着我们开门关窗，那就可以叫它自然死去。如果我们相信连植物的生长死亡都需要我们“替天行道”，我们还怎么告诉学生什么是“法性自然”？

要我看啊，他就是个自然吹。自然在宏大处，自然在细微处，自然是自成自灭，自然是无始无终。自然好啊好，自然美啊美，要问怎么美，就有那么美。

所以我PPT不是乱讲的，你们知道吧。我很自然地放完了所有PPT，然后自然而然地，我们就该下课了。什么叫美？这就是美，对吧。

……陈老师，你别激动，我就出去看看。回来了回来了。

“我和春天有个约会”那个故事大家都听过吧？自然之美去自然里去找啊，坐在这边听我上下两张嘴皮一碰两碰三碰，难道你们就感受到自然之美了吗？

还真有点头的？谢了。

讲到云、讲到自然、讲到你们许老师，我就又想起一件事。

去年吧，还是前年，我跟他一起出去，坐的飞机。雷雨天，不让起飞，我们在候机厅一小时接一个小时地听他们“我们遗憾地通知您”，许老师手机被玩没电了，在边上生闷气，隔一阵子就嘟囔，早不下，晚不下，偏偏这个时候下，下便下了，还没停的。

我说，你之前举例讲自然之美的时候还提到了，这雨该下的时候就下了，就是美的。

他说，我该气的时候就生气，也是自然之美啊。（笑）

后来雨怎么都不停，他找我聊天，问我，你能说出雷雨的自然之美吗？

我当时没跟他讲，因为我觉得说出来他可能就不理我了。但现在陈老师不许我们真切感受自然，我说出来拖个时间。

雷雨的自然之美要从雷雨云讲起。水蒸气飞到天上，天上冷空气向下跑，高处不胜寒啊，纷纷液化成水凝华成冰，堆在一起就成了云。冷空气拼命往下，热空气拼命向上，这就是强烈对流。对流就会摩擦，摩擦就生电。云头顶正电，脚踩负电，飘在天上。

云和云之间可以放电，云和大地之间也可以放电。它们中间有空气，空气一般来说是不导电的，但架不住人家场强大啊。在云边缘和地面之间会产生局部放电通道，这个叫先导放电，其实就是先锋队，开路的。通道联通了，唰地一下大气就电离了，一条大路开出来，这是等离子体通道，千军万马奔腾而过，电荷大部队就过来了，这叫主放电。

发光放热。发光，我们就见到闪电；放热，空气就一下子膨胀起来，我们就听见雷声。水滴和冰晶太重了，上升气流托不住，我们就淋了雨。

所以雷雨的自然之美是什么样的？是它明明很复杂，但发生时绝不是刻意去做的。有人每天在地上架口锅煮水，在天上安个空调降温，再主动去加个强电场吗？没有。

雷雨显出很简单的结果——看见闪电，听到雷，淋了雨——但也显现出一套漫不经心的、精妙绝伦的规则。

对我来说自然之美是什么？就是这套规则。我们通过各种实验去试图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规则，它无比强大，它说“是这样”，那就必须这样，它说“不是”，那就不是。最美妙的地方是，它根本不会“说”。

我们看到现象，我们猜测，我们理解，我们知道了原因。自然之美不是“自然的美”，而是“自然在我们心中表现出的美”。

好，时间差不多了，我之前说的大家听听就好，不用太在意。

谢谢大家。再见再见。食堂见。（掌声）

（学生乙：不是还有问答环节吗？）

（陈果：别走别走，问答环节！）

这位同学，你不饿吗？

好吧，你们有什么问题吗？

学生乙：老师，你叫什么啊？

主讲人：……你想找教务处举报我吗？（台下笑。学生乙：不是不是！）我叫叶修。

学生丙：叶老师好。请问您是哪个学院的呢？

主讲人：理学院。其实你们应该听出来了才对。

学生甲：老师，你最后的观点是“自然之美来自于我们对现象背后规则的探索”，是吗？

主讲人：不是，我随口说出来拖时间的。（笑）这么理解也可以吧，反正我都说了，听听就好。追究一件事情为什么会这样，是探索自然之美的一种方法；让一个无聊讲座自然地耗掉时间，是实践自然之美的一种方法。我其实是在实践。（台下笑）

学生甲：叶老师我还想问一个问题，为什么空气膨胀就能听到雷声啊？那我岂不是加热一团空气就可以听到雷声了？

主讲人：你炸过炸弹或者拿针戳破过气球吗？它们“砰”的原理都是这样。

学生丙：叶老师，下次新生讲堂还是你讲吗？

主讲人：想逃就逃吧，问什么问呢。

主讲人：好了好了，谢谢大家，你们还不去食堂吗？晚点去的话，我都不知道那是吃饭还是吃人去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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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博远惊恐地发现，自己把PPT初稿给了叶修。什么是初稿？就是只有讲座主题和背景图片，什么内容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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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里，叶修打了两份饭准备回去，被学生拦了下来。

“叶老师，你帮许老师代课这个现象背后的原因是什么啊？”他们问，“这也是自然之美的一部分吗？”

叶修笑了笑。

“不是。”他说。

他走远后想了想，自言自语道：“这可能属于人伦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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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是敦伦之乐吗叶老师？

不是。是许博远前一天晚上被他拉着打一款叫“荣耀”的游戏，不可自拔，熬了通宵，这天身体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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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次讲座（一）：

许博远走进教室，发现人数远超过自己的预期。

他惊讶地看着学生，学生也惊讶地看着他。学生们问：“上次那个叶老师不来了吗？”

这群小白眼狼。

下一次讲座（二）：

许博远走进教室，发现人数远小于自己的预期。

他惊讶地看着学生，学生也惊讶地看着他。学生们说：“上次那个叶老师不是说想逃就逃吗？”

叶修你最好告诉我上节课到底讲了什么。